撸猫小号_一张小脸

微博有全文,id同乐乎
精神洁癖癌晚期,没得救那种

【瞳耀】留白(47)

*虐猫预警,病猫预警

*上章偷偷解释了,为什么去年展耀受伤那事展爸不知道,看到了没有啊?


**********


二十分钟后,徐叔再次去而复返。休息室的灯光已调至昏暗,依稀可以看到侧蜷在床头靠枕里的人形。白羽瞳半抱着展耀,静静地伸手进被子按摩他不停透出冷汗的背心。

徐叔放轻脚步,用口型无声问他:还疼?

白羽瞳痛惜抿紧唇点点头。

胃痉挛的症状容易压制,心肌缺血引发的胸痛却很难缓解。鼻氧开到最大流量,展耀依然痛得直喘,歪坐靠枕浑身一层一层冒冷汗,冷汗汇聚成股,打湿了墨黑额发,自鬓角和拧成川字的眉心缕缕淌下来。

动作再轻微还是不免发出声响,展耀有所察觉,眼睫颤两颤吃力地张开,虚沉沉问他:“徐叔……结束了吗?”

“才过了不到半小时。别想了,闭上眼睛,跟你说个事。”

人醒了,也就没必要刻意收敛动作。徐叔稍调亮灯光,麻利检查过各项监护数据,坐下来摸一摸展耀憔悴的脸颊:“小耀,你爸也是O型血,我刚刚叫人做了加急配型测试,HLA匹配度非常好。等快速毒理测试结果出来,没问题的话移植小组就要上了,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展耀呼吸一屏,长久没有回应。

“猫儿……”

白羽瞳说不上到底的心情,大悲大喜,悲喜交加,几重烈火烧灼,他只剩了遵循本能的力气,搂住展耀隐隐战栗的背心轻唤两声,凑近了压低声音:“猫儿,听医生的,你别想那么多……听医生的,好吗?”

展耀呛出几声咳,被子下的手揪住心口衣襟紧紧顶着,短时间内迅速加剧的钝痛压得他浑身发冷呼吸困难,勉强发声时气短得几乎一字一喘:“他不能……他不能这样……”

他只是反复念叨这一句,第二遍染上浓重的颤抖哭腔,第三遍哑然失声,逃避现实似的将脸埋进潮湿的靠枕,蹭歪了鼻氧管也混不管,紧紧蜷缩腰身呈现出宫腔中婴儿才有的姿势。

白羽瞳悄悄朝还要再劝的徐叔使个眼色,请他去准备手术室,这里交给自己来处理。

“十分钟。”

白羽瞳将大口喘气发着抖的展耀抱进怀中,扶正鼻间细管,言语温柔而不容置喙:“我陪你,好吗?再待十分钟,然后去做术前准备。”

足有数十秒钟,展耀只是僵着身子打颤一声不吭,末尾自震动着剧痛的胸膛破出一声变调悲鸣,深深埋头进白羽瞳的肩窝,温热的水湿合着钻心痛哭腔蔓延开来——

“小白,我爸……他怎么这样啊……”


初步毒理检测结果显示,展启天体内并没有常见致幻剂和毒物,器官移植可以进行。

无影灯下,移植小组替换下法医室成员。公孙哲对组员道声辛苦,便遣他们带着仪器和采集的样品回去了。他站在无菌区外,边听手术台上的医生沟通,边回复白磬堂打来的未接电话。

“那就奇怪了,你那没问题,鉴证科检查了刹车和电子电路,都没有异常,那展叔叔到底是怎么……”

巡回护士搬来一只凳子,公孙哲点头致谢,却听手术台有人叫他——

“公孙医生。”

公孙哲示意电话另一边的白磬堂稍等,就见负责心脏移植的医护组撤了下来。

组长对公孙哲摇摇头,失望道:“病人的心脏不能用。”

“……什么意思?”

“心肌梗死超过50%。死亡原因不单是甩鞭效应拉断颈骨,很可能撞击前就已经心源性猝死了。”

电话中的白磬堂也听的真切,公孙哲与移植小组道了别,对她说道:“磬堂,稍等再给展耀说,我先做个解剖看看情况。”


白羽瞳与展耀走出里间,正遇见推门而入的徐叔。

“徐叔,手术室准备得怎么样了?”

徐叔面色僵硬:“羽瞳,扶小耀回去躺着,手术不做了。”

“为什么啊?”白羽瞳肉眼可见的急切:“怎么了?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心源有点问题,你展叔叔……”

徐叔正思忖措辞,身后的走廊传来高频率的跟鞋声——

白磬堂拎报告风风火火进门,一见倚着白羽瞳站立的展耀,奇怪道:“怎么不让小耀安静休息,你们干什么去?”

“没事,展耀有点闷,起来透透气。”白羽瞳揽紧倚着他有些摇晃的展耀,率先抢过话头:“姐你来干嘛?”

白磬堂示意他们先在沙发坐下,她也挨近展耀,握住他冰冷发青的手指:“小耀,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毒理检测阴性,车也没问题,监控里展叔叔的车突然失控,很可能是突发心梗——移植小组说,展叔叔的心肌已经大面积梗死,即使没有车祸撞击也……”

听白磬堂这么说,白羽瞳眼睛一酸陡然红了。徐叔本来也是要对他们讲这件事,此时留下也没什么意义了,便悄声带门出去。

反而是展耀轻舒口气闭上眼睛。他本就不愿接受这样的新生,这下好了,客观条件导致移植中断,压在心头的包袱一下子撤去。

况且,这个结果比展耀反复思索的谋杀之类要好。

展启天在商罪案法庭工作多年,要说没有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可那些“体面人”多半不会使用这类粗暴手段——漫长等待中,展耀甚至认真思考过会不会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报复在爸爸身上。

展耀暗里握一握白羽瞳泛凉的手掌心:“可是姐……能确定吗?我爸从来没有,心脏的毛病……”

白磬堂轻叹口气:“小耀,这也是我想要和你说的。公孙说解剖发现,展叔叔心室结构有一些先天异常,日常大多没有症状,所以很容易被忽视,但随着年龄增大,诱发猝死和心肌病的概率急剧升高。而且,这种病症具有一定家族遗传概率,小耀,等过了……你有机会做个详细检查,从叔叔身上吸取教训,也让叔叔走得安心。”

先天……

遗传……

几个关键字如针接连扎进展耀心里,喷涌出一股灼热的剧痛,他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死白,弓下腰紧紧咬住下唇屏息。

“展耀!不舒服?”

白羽瞳率先揽住他虚软的上身,悄悄对白磬堂摇头,示意她先别说了。

“我想……”展耀一开口险些失声,攀住白羽瞳的手臂吞咽一下,才勉强道:“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行吗?”

“我陪你。”   

顿了一顿,白羽瞳又坚定地夯实:“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陪着你,这一条没得商量。”


停尸间位于医院负一层,出门有电梯直达。展耀走在路上了,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

他总以为他与父亲的关系并不亲近,事发突然,实际上也确实没有感到多么悲伤。然而身体先于心理反应,展耀似乎通感到了地下暗房里常年的低温,仿佛即将要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身体里涌上一浪又一浪的恶寒,眼前忽明忽灭,地板又粘又软,不停扭曲拉伸,令他站也站不住。

白羽瞳陪着展耀乘电梯来到负一层,却见他静静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白羽瞳从背后抱住他的腰,不敢问,不敢劝,更不敢催促,只有默默给予展耀后顾无忧的支持。

展耀缓缓倾身,灼热的额头抵在隔开生死的冰凉金属门上。握紧门把手的指节绷得发白,细微发着颤,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我嫌他刻板,教条,蛮不讲理,我总说不跟他……不跟他一般见识。现在想想,其实是他包容我多一点。他教训我,左右我,阻拦我,可是从没有冷着我,从来没有真正生过我的气。”

绕过展耀腰肋的手护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一下又一下,试图抚顺他凌乱而急促的喘息。白羽瞳轻吻展耀浮有薄汗的苍白后颈,被哽咽堵得生疼的喉咙挤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闷哼,示意自己在听。

“我爸就我一个亲人,可我从来没有主动去亲近他,了解他。潜意识里,我根本没把他当做我的亲人……还见吗……我以什么立场,去见他……”

白羽瞳心里狠狠一抽:“说什么呢你?”

却觉展耀的身体蓦然失力一软,晃了晃缓缓跪倒下去。白羽瞳忙护着人想要扶他倚靠门扇跪坐下,搭在展耀前心的手背落上几点温热。起初以为是眼泪,直到闻见蔓延开的丝丝缕缕血腥味,白羽瞳才惊觉不对劲。

“展耀——”

展耀捂着嘴的指缝溢满了殷红鲜血,顺着苍白消瘦的腕子蜿蜒进袖口,滴滴答答甩在洁白地板,落在他自己的靛蓝衣襟,在白羽瞳伸手时也砸进他向来一尘不染的衣袖。

眨眼间,视野被血染透了。

“小白,我爸……拜托你……”

摔进白羽瞳的怀抱刹那,展耀身体一阵痛苦难耐的抽紧,一句哑到失声的“拜托”,再咬不住喉咙里的呻吟,拧紧眉倾身一口热血全吐在白羽瞳前襟。浓厚的暗红在衣料间迅速晕开一大片,苍白唇角的血线淌过下颌,越过喉结,沿他无力后仰的脖颈滑下去,染红了褶皱衣领。

胸口的窒闷稍缓和,可是体力随夺口而出的鲜血流尽了,浑身如坠冰河,又沉又冷止不住战栗。展耀软绵绵靠倒在白羽瞳肩窝,只来得及交待几个字,旋即又呛出一口血,颤抖的双手虚捂在胸腹前。身体里像是扎进数把烧得火烫的匕首,随呼吸缓慢搅动,剧烈的烧灼感和刀绞般剧痛逼得他眼前一阵阵黑朦,脸色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展耀的意识反常地清醒。

他能听见白羽瞳破音的呼唤,听见嘈杂的脚步和人声,听见汽车发动机轰鸣和心电监护的蜂音。身体被搬弄,不停颠簸,不停被触摸,晕车感愈演愈烈,胸腔里充斥难以忍受的绞痛、恶心和心慌。

感官回光返照似的被激发到极端敏感,除了视觉。

他的世界是黑的。黑,连一星半点白噪音也没有的纯净黑色。

很矛盾。

明明是黑的,可展耀却看到一幕幕鲜活的画面,螺旋如走马灯。

他看到白磬堂捧着尸检报告,委婉地提醒他有时间去检查身体。

他看到平安夜的白宅,阴鹜的赵爵,焦急而恼怒的父亲,倔强嘴硬、出口伤人的自己。

他看到抱着保温杯的夏医生,指着电脑上的彩超和造影图像,问他说,小伙子有没有家族心脏病史,这么年轻,感染情况也不算严重,多半先天体质有问题被病毒诱发,不然不可能短时间恶化到这个地步。

他看到回国入职前与父亲大吵一架、赌气搬出家去住警局公寓的自己,他看到头也不回踏上异国航班的自己。他看到夜晚独自熄灭灯光的父亲,他看到不曾浮于记忆之海的失魂落寞的父亲。

如胶片快速闪回。他看到他们父子的屡屡争执,他看到自己一点点从成熟变得稚气,他看到父亲从苍老变得年轻。


他看到母亲。

风撩起散而不乱的披肩发,细雨润湿她上翘的唇角。她捧起爱人的脸,在他刻满岁月风霜的脸颊,印下一枚深情到足以踏平生死的吻。

雨停风伫,浓厚云层迸溅出缕缕天光,微光映照她不曾老去的容颜。

走吧?

走吧。

他看到父母跨越时间长河的重逢,留给他一双比肩背影。他看到自己追在后面,用尽全力奔跑,怎么也赶不及双亲的脚步。

他跌回儿时的卧室,有灿黄阳光和半掩的纱帐。他看到窗台花瓶里孤零零的一支白色马蹄莲。在视线定格的时刻,一星暗黄从花瓣的尖梢秒速蔓延,眨眼工夫整朵鲜花枯萎,从枝头重重砸落在地。

他看到一头凌乱短发面容憔悴的母亲,蹲下来遮住他的视野,于长街交口紧紧抱他入怀:好久不见,小耀有没有想妈妈?

有。很想。

妈妈也想你啊。妈妈好想带你一起离开。可是这个世界还有爸爸呢,我们都走了,他怎么办?

他看到一辆急驶而来的货车。

他看到有一个人猛地推开他,与过去的二十余年里深夜常伴的噩梦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终于看到结尾。

他终于看清楚她血污撕裂的脸。


展耀以为自己醒来会是几天后了。

 病房如冬夜,寒冷又寂静。氧气在水浴瓶内汩汩翻涌,监护仪发出轻微的规律电子音。展耀张开眼睛,酸涩中一片昏沉沉的黑。

“醒了?感觉怎么样?”温暖的手指摩挲他的额头,“刚做完手术,麻醉还没褪干净,别乱动。”

熟悉气息扑近颈侧。继而鼻尖、嘴唇克制地贴近展耀湿冷的皮肤慢慢滑下,最终停在锁骨上方的肩窝。感官比神志晚一点回笼,潮涌的酸疼、眩晕和僵冷感袭来,展耀难受得瑟缩一下,身侧的热源顿时远离——

“碰疼你了?”

大概病中人变得敏感了,随着白羽瞳的离去,浓浓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心里没着没落发慌。展耀吃力地摇头,再次睁开眼睛,黑蒙的视野出现闪动光晕,扭曲变幻,带来令人恶心的眩晕感。艰难抬起的手指被人握进掌心,展耀侧了侧头哑声:“我……多久?”

“七个半小时,快到中午了。医生嘱咐禁食禁水,委屈一会儿啊。”

白羽瞳不敢再碰他身上,十指交叠紧扣展耀绵软冰凉的指节,捧在唇边轻轻吻过:“什么也别想,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哪不舒服告诉我,别忍着。”

展耀吃力地将人向自己带了带,白羽瞳贴近,小心翼翼避开氧气面罩挨在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很难受吧?你有点烧,刚打完药,温度还没下去。徐叔说做的微创止血,能恢复快一些。一会儿麻醉过了刀口会疼,疼的话一定叫我,别逞强。”

再次闭了闭眼,张开依然只有微弱的光感。展耀偏头无力地蹭在他手心:“小白,喊医生来吧……我看不见你。”

  

“颅内和眼底没问题,注意密切观察,如果是失血造成的暂时性失明,等指标回升就好了。如果是神经性的……”

一夜没睡跟着操心到现在,徐叔也是一脸疲倦。他没把话说绝,贫血导致的短暂失明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刚才做颅脑扫描和眼底检查花了不少时间,可展耀的症状根本没有缓解的迹象。

既然已经排除器质性病变,那就只能是心理因素了。徐叔听夏医生说,怀疑展耀心脏的问题可能有先天遗传缘故。不过怀疑也仅仅是怀疑,毕竟展谭两家并没有心脏病史,而展启天日常表现得又太过健康。

作为专业医生尚且没能第一时间找到症结所在,如果把疏漏导致的严重后果一股脑算在本来就与展启天并不算亲近的展耀身上,似乎太苛责了。

没有人舍得责备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除了他本人。

“小耀,不是我说你,你这个性子得改改了,能不能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展耀闭眼偎在白羽瞳的臂弯,显而易见的疲乏和逃避:“……我没有。”

“没什么没有!”

最听不得这傻孩子逞强嘴硬,兵荒马乱一夜,徐叔终于按捺不住脾气:“都说了是意外,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心源性猝死,就算提前检查也查不出毛病来,你自己在这纠结什么劲?启天在的时候天天跟他吵,不在了生怕他……”

走得安心。

徐叔猛地住口,气上头了口不择言,干嘛呢?

展耀轻喘口气张开眼睛想看向声音源,意识到什么又缓缓闭上。一瞬间泄露出的涣散眼神,扎得白羽瞳胸膛酸刺难耐——这话别说展耀,白羽瞳听了心里都抽着疼。

“徐叔您别训他了,他不舒服……”

“这就心疼了?臭小子你就纵着他胡思乱想,迟早出大事你哭都找不着人哭去。”

“崩溃疗法……”气息不稳,展耀开口呛了一下,费力地咳几声,嗓子哑得更厉害:“您不懂可以学,崩溃疗法不是这么用的……”

“哦,忘了你是专家,我还班门弄斧了?”徐叔索性放弃病历册,啪一声合上,抱胸:“那请展大心理专家分析一下,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那是您的问题。”

找着靠山似的,展耀扭脸埋进白羽瞳的怀中,闷着喑哑的嗓音理直气壮耍无赖:“反正我有人养,我不急。您要是治不好,小心阿姨拆了您办公室。”

“……”

你就嘴硬吧。徐叔狠狠拿手点了点病床方向,扭头就走。

看到徐叔错身时泛红的眼睛,白羽瞳有心追出去替自家养的牙尖嘴利猫道歉,可他实在不忍心留展耀自己——刚才出门做检查,白羽瞳敏锐察觉展耀从未有过的不安和依赖,明显渴望以肢体接触来冲淡囚于黑暗中的无助。单是从核磁室回来的这段路,白羽瞳不得不单手推着轮椅,左手搭在展耀肩头任他虚扣着。

“又骂我,凶死了……”徐叔走后,展耀半真不假嘟囔一句。

展耀看不见,白羽瞳也不必维持假象,话虽说的轻松,面上却丝毫没有笑意,泛红的双眼显露水光:“讲理又讲不过你,能怎么办呢?”

“那是,他就不占理,庸医一个。”

说个庸医,报应这就来了。说话时呼吸重了,胃里扎了鱼钩似的猛地一扯,紧接着丝丝拉拉开始疼得鲜明,麻醉的效力要退了。展耀刻意放缓呼吸,叫了白羽瞳一声,问:“我爸呢?”

“还在。等你好点,去道个别吧。”

除了心脏,其他器官的移植顺利,展启天的遗体暂存在医院太平间,白羽瞳特意关照过,晚些时候再依捐赠协议送去港大实验室。

算了。展耀少有的心灰。人没了,见不见有什么意义。何况,他这样即使去了,还能算“见”爸爸吗?以他的身体状态,折腾一趟还伤神,惹大家担心,何必呢。

刀口的疼痛涨潮,一浪紧似一浪,渐渐没了间隙。黑暗中感官格外灵敏,撕扯的伤痛变得难捱,展耀有些烦躁挣动一下,没扎针的右手手心被塞进一只硬物,温柔力度扶他食指挪在硬物正中凸起处——

“镇痛泵,疼就按一下。剂量不大没关系,别忍着……”白羽瞳想起什么,语音低落下去:“你肯定清楚。”

麻醉剂稍安抚了被疼痛撕裂的神经,酸冷和浓重的疲惫感愈发清晰。展耀轻喘一口气,试图脱出白羽瞳的臂弯:“放我回去吧,困。”

白羽瞳没有松开他:“这样有不舒服吗?腰累不累?”

“……没有。”

不仅没有,还很暖和。可是不知道昏迷时白羽瞳已经抱了他多久了,不累吗?

“那就别动了。”

展耀没再挣扎,安心倚在白羽瞳的臂膀,片刻,又向他怀中钻了钻:“对不起,刚才忘了征求你意见,我要是真的……你会养我,对吧?”

病房静了许久。直到一个吻落在展耀尚在盗汗的额头,回答这个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

少顷,白羽瞳深吸口气将人护得更紧。

“困就睡吧,不说话了。你让我……抱一会儿。”


新年伊始,接连暴雨,罕见的寒潮袭击了这座海港城市。

鉴于天气和展耀的身体状况,只得由白家代他料理展启天的后事。展启天葬礼的前一天,白羽瞳陪着将遗体送去港大医学院,随后听从白妈妈指示去了展启天家里,收拾一些常用衣物送去火化,代替骨灰入葬。

自从展耀中学毕业去往美国留学,展启天就搬回了他和谭君结婚时的公寓。窄小的两居室布置得十分简单,家具多是旧款,厨房已经荒废,大概独居的展启天习惯了在外解决饮食问题,家对于他来说,仅仅是工作之余的住所而已。

从卧室取了一些衣物装进手提箱,白羽瞳又推开隔壁书房的门。他本打算临走前帮展叔叔打扫好房间,然而,书房意外地整洁,单人床平整铺着新床单,书桌和透明玻璃书柜擦得一尘不染。

白羽瞳再熟悉不过,这是当年展耀还在家住时的布置。

书桌一角摆着一只乳白瓷瓶,插有一枝盛放的白色马蹄莲,气质与展启天格格不入。白羽瞳本打算扔掉即将开败的鲜花,临了又停下手指,错开来拾起摆在电脑边的照片。

旧照片里是眉目飞扬的谭君,以及被她抱在怀中拥吻的幼年的展耀。

尚未褪去婴儿肥的脸蛋,与妈妈一样乌黑明慧的双眼,不曾历经血雨的展耀笑盈盈望向照片外的未来,恍惚与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的展耀重叠,令白羽瞳心里酸得不是滋味。

心酸难过之余,白羽瞳又庆幸——幸亏展耀看不到。曾经多好的一家人,就这么只剩下他自己了,白羽瞳不敢想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展耀,他该有多伤心。

收拾好书桌,白羽瞳又来在书柜前。柜子里分层摆放着法律工具书、旧版的外文密码编译和计算机相关专业书籍,还有一些早年的中小学教科书,以及展耀在校期间各种荣誉证书和奖章。

旧物撞开了脑海深处的记忆,白羽瞳实在有些触景生情,刻意错开视线。书柜最下层是一溜文件盒,盒脊贴着类目标签,大约是些展启天经手的案件资料。白羽瞳刚想要离开,却注意到最左侧有一只文档盒的侧面空空如也。他好奇地抽出来,坐在床边打开。

打开前,白羽瞳还在犹豫,似乎在长辈身后乱翻东西不太礼貌,可是当他打开之后,他立刻顾不得所谓的礼节。

文件盒里是一沓旧档案,泛黄的纸张多半留有火烧痕迹,部分字迹烧毁无法辨认。所有文件被悉心保存在塑封里,白羽瞳一张张翻过,看着看着,身上一层层泛起恶寒,皮肤掠起大片鸡皮疙瘩。

雨势丝毫不减,天色渐晚,室内暗下来几乎看不清字。衣兜内的手机铃声大作,白羽瞳恍然惊醒,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长久不动的身体有些发麻。

电话是白驰打来的。

“哥,刚才例行检查出入赵爵命理馆的监控,发现……发现12月31号晚上,展伯伯出事前曾经找过赵爵。哥,你说会不会是赵爵捣的鬼……”

赵爵?!

白羽瞳忽然想起平安夜他姐的生日宴,他和展耀刚从101疗养院回来,赵爵阴阳怪气劝展耀少管闲事。结合眼下这份旧档案,他恍然猜到隐藏在101这汪浑水下的波澜了。

赵爵确实在搞鬼,只不过并不是白驰想的那样。

最好……也不要是他想的这样。

白羽瞳迅速归整好文件带在身上,拎起收拾的垃圾和衣服,匆匆带门离开。

有些疑问急需求证,一刻也等不了了。


-tbc-


【下节预告】

这会儿身上轻快些,感官更灵敏,展耀嗅到白羽瞳身上淡淡的水腥气,和久违的烟味:“你又抽烟。”

“你还真是猫鼻子……”白羽瞳服了,在心里暗骂包sir害我,戒烟戒了多少年依然抽这么凶怕不是戒了个寂寞吧。

“路上堵车堵的心烦,没什么。”

随口搪塞,白羽瞳心里慌了一下,他想起车上根本没备着烟,这破绽太低级了。


*46-49写的稀碎,我自己思路都有点乱,拿不定主意,怎么走都觉得生硬不合理。但是这几章剧情很重要,追文的亲凑合看吧,50往后画风就回来了,坚持一下 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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